余世磊:八月剥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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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-07-14 09:50:01 作者:余世磊

  农历七月初,街上就有卖枣子的了。
    有一种大枣,大若乒乓球,是从外地运进的早熟品种。在水果中,我对枣情有独钟。买下些这样的大枣回家,抢尝个鲜。来不及一一洗净,便拿了一个,在衣服上擦了擦,咬上一口。应该说,这种早熟品种,并不好吃,既不甜,亦不脆,更少了真正的枣味儿,甚至还带了一点苦味。
    传统品种的枣子成熟,需要到农历八九月,天气已凉时。想起以前吃过的本地枣,只有麻雀蛋大小,枣皮泛白,平滑有光。即使熟透了,吃起来脆生松软,满嘴充满着清新可口的枣味,带点儿甜,让人吃了还想吃。秋末冬初,街上也有人卖一种外地运进的甜枣,但甜得有些腻人,少了枣味。
    老家所在的小村,有几户人家栽了枣树,结的是一种现在很少见到的米枣。枣粒很小,几分长度,曾不盈寸,窄若米粒,故得名米枣。过了中秋,满树的米枣成熟了,白亮发光,十分馋人。记得孩提时,常结朋邀伴,偷人家的米枣吃。从枣子树下经过,眼瞅四周无人,跳跃而起,随手摘下一两个米枣,然后若无其事般走开。故枣子树上,结在矮枝的米枣,是很难长到成熟时。
    天高云淡,秋光耀眼。有人家准备打枣了。这事情,肯定瞒不了我们这些小馋鬼,聚到那户人家。只见主人拿着一根长竹竿,对着枣枝,稍微用力打几下,数不清的米枣冰雹一样落下。我们帮主人捡枣,自然,最后也能分得一捧枣,作为酬劳。主人收了枣回家,我们仍不甘心,在枣子树下周围搜索,草丛里,石头缝中,甚至邻家的屋顶上,总还能捡到不少遗失的米枣。想那《诗经·七月》所描写的:“八月剥枣。”应该也是这样一个场景,不过打枣人的衣着、语言有些不同罢了。“剥”是“扑”的古字,现在品味起来,我还是觉得“剥”字好,读起来响亮、有力,更有一种“扑”字没有的古雅味儿。
    农家人爱枣,特别是婚嫁,喜宴上要吃红枣炖肉,每一碗菜里要放两粒红枣作彩头。枣本普通,不过沾了其谐音“早”字的光。枣子,早子,早生贵子,早发家业,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。不过在我看来,这对于枣,多少有点强加之意。从生长上来说,枣不但不“早生贵子”,反而比别的果树迟了许多。如果把枣比作一个人,这人肯定是个慢性子,且不是一般的慢性子,实在太不着急了。不是吗?已是春末了,别的果树都是“枝头花落初见子”,而枣树呢,才刚刚吐出星星点点的嫩芽。苏东坡填词:“簌簌衣巾落枣花。”可那是什么时候呀?“牛衣古柳卖黄瓜”,黄瓜都老得卖不掉了。那枣花开得既不漂亮,也不芬芳,岂敢与春天的桃花、秋天的菊花相比?板栗树也是个慢性子,虽然发芽和开花也都很迟,但后来居上,结出一树拳头大的栗球,不让桃梨。而枣树呢,还只结出那么丁点儿的小枣。“八月剥枣”,这个时节才上市的水果,能数得出几种?
    枣,枣,莫去联想那个“早”字。早什么早呀,一年的时光已过去一半有余,我这一生的时光也过去一半有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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