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沙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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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4-18 07:23:30 作者:伊尹

野沙枣 
  □伊尹 

  母亲十八岁那年去支援边疆建设,列车刚到乌鲁木齐火车站,站外早有等候多时的群众夹道欢迎,他们扬着手中的花束热情唱着:“坐上大卡车,带着大红花,远方的青年人,塔里木来安家,来吧,来吧!年轻的朋友,亲爱的同志们,我们热情地欢迎你,送给你一束沙枣花……”虽鞍马劳顿,母亲却心想,什么是沙枣花?在这之前,她从没听说过沙枣花,有些好奇。
  不经意间错过了沙枣花的开放期,忙啊,却在傍晚时分,有了沁人心脾的香气在身边飘来荡去,那香气会撩人,母亲正想寻找香气的来处,晚风却又将它带走,但不多时它还会回来,绕着人转来转去,那香气还顺着鼻息进入了肺腑,母亲从没闻过那样的花香,因为不知其踪,甚是惊奇。
  有一天,朋友来找母亲,他神神秘秘,你不是想看看什么是沙枣吗?我带你去看沙枣树!那是离驻地有点距离的地方,母亲终于看到了沙枣树,貌不惊人,低矮,不翠绿,叶子两面有银白色的鳞片,其间结着密密匝匝的枣,很小很小,如同指甲盖大小,不起眼,是野生的枣。朋友要摘来给母亲尝尝,母亲说树上摘下来的果实要洗了才能吃,朋友说那他去洗,可最近的河堤要走十分钟的路程,母亲见他如此殷勤,问他是不是有事找她帮忙,朋友这才扭捏道出,他想借母亲的钢笔用两天。
  钢笔是来新疆之前亲戚送的,但既然朋友开口,母亲不好意思不借。朋友是工程师之子,母亲相信他会守信,到了归还日期,朋友不好意思地前来道歉,“那个钢笔啊,呃,弄丢了,怎么找都找不着。”钢笔,就这么丢了,所以母亲不喜欢吃沙枣,尤其是野生的,肉薄,吃多了嘴会发涩,像她遗失那支喜爱的钢笔之后的那种涩。
  我家住在地委大院的后山坡上,地委大院有几株不起眼的沙枣树,它们长在一片斜坡下面,形成小小的林子,五月底六月初开花,星星点点,微黄色,每次经过,那香气让我不舍得离去,父亲摘几枝回家,插在花瓶里,香气萦绕,几日不减,连梦都满是这花的香气。我垂涎它的果实,好容易等它结了果,伸手去摘,却骨碌骨碌从斜坡滚落坡底,沙枣树有刺,我的狼狈可想而知,但收获一定是有些的,不然对不起这般辛苦的付出,野沙枣能有多好吃呢,肉就这么一点点,虽微甜,枣核却是那样大,我却当了宝,带它到学校里吃,其他学生也吃,我们像啮齿动物,嘴巴蠕动不停,脚下满是枣核,那是我们最好的零食,纯天然的。
  回到江苏后,新疆已是多年没有回去过,有一次在坝上骑马,半途中那马自作主张爬上了一处高坡,四处只有茫茫草原,坡上突兀着几丛树,马儿走近,仰起头,开始嚼食树上的果子,竟然是野沙枣,但与新疆的野沙枣又有些区别,果实略大,摘下一个尝尝,不如新疆的野沙枣甜味足,不过乍见之下的欢喜,还是弥补了对新疆沙枣树的思念之情,一人一马,在树下吃了足足半个小时,兴尽,这才归去。
  马背上的我,兜里揣走了一把野沙枣,等我带回徐州时,它已经风干,吃在嘴里仍有一些涩沙的微甜,送给朋友几粒尝尝,带着疑惑塞在嘴里,皆是一种什么鬼东西的神情,这些口味刁钻的家伙,哪里懂得我与这枣儿之间的情愫呢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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